近日，在今年北京外語游園會宣傳冊上讀到市外辦趙會民主任的談話，對北京市多項措施齊頭并進，積極推動公共場所英語標識規范工作深入開展有了更多的了解。筆者感到北京近幾年在這方面下的功夫和取得的成效有目共睹，但公共標示規范化仍任重道遠，僅從個人的視野所及，就發現當下英語標示方面存在的問題依然不少，而且有些還相當嚴重，甚至觸目驚心。要解決問題，有關各方仍需下大力氣，落實責任、監管到位，并找出及時有效的聯動機制。

一、         堅決制止帶有政治錯誤、甚至涉嫌犯罪的標示語

“中國大陸”的英譯文絕不能用Mainland China，而應是the Chinese Mainland, Mainland of China或China’s Mainland。對此，過家鼎大使編寫的辭書有清楚的闡述，中國外文局副局長、中國翻譯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黃友義早在2003年的《中國翻譯》中就嚴厲批評過Mainland China這一錯譯。近些年，連CNN和BBC網站說起“中國大陸”來，雖仍以西方的傳統說法為主，但有時也采用我國官方譯法。

然而，筆者近年來發現仍有多處英語公示語把“中國大陸”說成“大陸中國”，先是看到在燕莎中心走廊內的圖片解說詞和“藍色港灣”內一家影視文化公司的廣告詞中出現了Mainland China，后又見英語刊物《城市漫步》北京版今年6月刊首頁“總編輯語”（總編是外國人）也采用了這個說法。

錯誤的英語公示語，尤其出自合資單位、甚至外國專家筆下的錯誤用語，其誤導和影響不可小視。實際上，我們不少專業英語工作者、甚至有些英語程度較高的人對此事也很模糊，筆者在工作中曾兩次看到連副譯審級別的譯者都有此類錯譯，最近我還注意到北京有一家很有名的英文小報也用了Mainland China，這大概是我們翻譯界和英語標示語中最常見的一種涉政錯譯了。

前不久，見《中國日報》點津網上有外國專家介紹英語新詞Political Correctness (縮寫為PC，指“政治正確性”)，很有感慨。既然西方那么講尊重別人，不允許因性別、民族、宗教信仰甚至性取向等因素對他人不恭，而“中國大陸”的英譯涉及中國的領土完整和統一大業，涉及到我國56個民族的根本利益，那么，我們即使“與國際接軌”，也該按PC原則，講講政治吧。再說，涉及自己國家和民族的詞，我們更不能坐失“話語權”。當然不是要草木皆兵、凡見此錯誤就以為人家要分裂中國，畢竟許多西方朋友只是多年以來習慣了Mainland China的說法而已，并非都出于惡意，但我們的監管機構，上述刊物的主辦者還有上級主管，總有權、有責提醒那位總編更正或至少今后注意吧。“燕莎中心”這樣的合資單位的有關英語公示語也不能完全依賴外方。不然，這個錯就只會影響更多的人從而形成帶有普遍性的痼疾，甚至進而在國內外都產生對涉及中國主權的詞也可以隨隨便便的可怕錯覺。

如果說上述錯誤是形似地道英語而實則政治錯誤的話，那下面列舉的就是在語言模糊性的掩蓋下涉嫌犯罪了。請看在中央商務區和使館區許多餐館、咖啡館、酒吧和洋超市均可免費取閱的英語刊物《CITY WEEKEND》（《城市周報》）8月11至24日一期，其中“分類廣告”C14頁，醒目的大標題就是“應招（上門）按摩服務”，按摩師有男有女，既有“新來的會講英語的漂亮中國女孩”，還有“俄羅斯、菲律賓和泰國按摩師”。更令人震驚的是多則廣告的小標題竟帶有ESCORT一詞！使人立即聯想起我們許多居民樓內各家門上塞過的那種花花名片，還有街上不時出現的某些夜總會或會所“高薪招聘男女公關、私人伴游”的黑廣告。Escort一詞多義，但顯然它用于此處絕非是“護送 /護航”、“押運/押送”或“導游”，如翻譯得委婉點，可以按一般英英或英漢字典，說它是“社交活動異性私人有償陪侍”即“三陪”（央視國際頻道《中國文藝》欄目英文字幕水平較高，它把小品臺詞中的“三陪”譯為escort。從日語輸出的“援助交際”，即所謂“援交”一詞也是指這種escort）；如直露點，那就按近年版的朗文詞典（包括網上詞典），用美國英語來表述，就是“妓”。朗文說的真是沒錯，筆者也沒有捕風捉影，是該刊廣告在自我暴露—什么“按摩和其它服務”、“全活（full services）”等還嫌不夠，尤其有一家Top Escort Massage張狂到頂，她干脆以第一人稱I出現，吹自己年輕漂亮、性感高檔、英語流利，為客戶（顯然是外國人）提供“最高享樂”，且“anything possible”，這還不是花樣無限、一切皆可嗎？

最讓筆者驚詫的不僅是在中國、尤其是首善之區本不應出現的ESCORT廣告標示語竟然如此招搖，而且還有給此類涉嫌賣淫招嫖提供促銷平臺的期刊出版商竟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公司（其主管是中國出版集團）。對《城市周報》的這一問題，筆者從7月份跟蹤至今，發現它在8月中下旬那一期后雖有所收斂，不再出現Top Massage Escort的那種放肆了，但其他如VIP Escort, Treasure Escort等仍在C-14頁上吆喝無誤。前不久，北京警方破獲了利用召嫖名片賣淫嫖娼的大案，涉案的外籍賣淫女達27人之多，而且警方重申了對此類犯罪零容忍的嚴正立場。如《城市周報》有關廣告再不改弦更張，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不知公安局外管局以及核發廣告許可證的西城區工商局注意到此事沒有。

二、         立即糾正重要公共場所中最明顯、最不靠譜的標示

錯很多，想一下都糾正過來是根本不現實的，但總可集中力量打殲滅戰，建議先把最重要的公共場所中那些最顯眼、最不靠譜的錯誤給清除掉。

什剎海銀錠橋是一處文化旅游勝地，其東南側水岸邊，有一塊制作精美、古色古香的中英文公示牌卻讓人啼笑皆非。其實，詞都是好詞，如“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游覽什剎海，體驗老北京”，還有“創建美好環境，愛護美麗心靈”等，問題出在正上方的大標題“溫馨提示”上，其英文是WARNING。這樣嚇人的“警告”還有什么“溫馨”可言！且不說英譯是“南轅北轍”，就這中文標題簡直是個小的“黨八股”，是新的“陳詞濫調”，它根本就是多余，甚至是畫蛇添足。

距此不遠，地百西側一商店，大玻璃門上有“小心夾手”的標示，英文卻寫成了Wary of finger folder，“夾手指”變成了“手指夾”，譯者不會是要把指頭當文件處理吧! 何不照抄地鐵的Watch your hand?

如您還有時間，可到附近的平安大道（地安門東大街十字路口東北側，701等多路公交車車站旁）再開開眼。那里前后不遠有兩座建筑和衛生都很好的公廁，但正面外墻上附帶圖標的中英文公示語卻大煞風景。“注意通風”、“小心安全”倒沒什么錯，可“小心墜落”又從何談起？“必須戴防毒面具 Must Wear Defense Mask”更荒唐無稽！而且“通風”的英文盡是拼寫錯，“墜落”的英文DAOP也莫名其妙。這樣錯誤迭出、荒唐透頂的公示還不如不要，可越是錯誤的公示牌，它還越是制作精良、經久耐用 — 這兩牌牌的材質像是金屬或優質塑料。如沒有有關領導（必須是一把手）發話撤換，或許一、二十年后它們將仍是平安大道上的一景。

三、         加大力度規范公共場所英語標示

前文所列都是些最嚴重、最緊迫的問題，因為在筆者看來，只有先把此類問題解決掉，才有余力進而解決公示語的規范化問題。

北海公園、朝陽公園等許多公園內的游船“售票處”，英文似乎已“規范化”了，都清一色地標為Office for Buy Ticket,為什么不能好好規范一下，用Ticket Office或Ticketing Office，這些在字典上都有，不是很簡潔適用嗎？

英語公共標示語的規范化還應包括專有名詞的同城、同處一致化的重要原則。在網上看到英語教育專家王銀泉先生說起南京的地鐵英語公示語問題，他主張說“地鐵”時subway 與metro別混用；譯“換乘” 就別在interchange 與transfer間來回變。筆者在首都機場T3航站樓也發現了類似問題，二層旅客抵達出口外有兩部大電梯（直梯），間隔不過數十米，但一處標英式Lift，另一處卻是美式Elevator，附近有大斜坡自動扶梯，英語本應標Escalator, 但扶梯口前的地面英語標示卻在提醒老人和孩子乘Elevator時應有人陪同，顯然這是把Elevator與Escalator兩詞弄混了。

綜上所述，本文議論的不僅有公共標示英譯文的翻譯問題，還觸及一些原文的語言及思想錯誤乃至凈化語言環境和改善社會風氣等深層次問題。筆者深知，許多問題都不是一些“外”字號的單位所能獨自解決的，甚至也不一定在他們的權限范圍內。好在這次黨中央全會發出了建設文化強國的號召，并將一些問題提到了捍衛文化安全的高度。語言是文化的一種重要載體，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凈化語言環境，整頓、規范公共標示語，需要各級領導高度重視，各有關方面和職能部門協同配合，當然市民積極參與和認真監督也很重要，因為我們都責無旁貸，都在共同打造國家軟實力。

趙會民主任談到北京今年在規范公共場所標識英譯文的新舉措和進展時，第一條就是建立健全有關審查機制，形成統一、規范的工作流程。按筆者理解，這個機制和流程至少是正在建立的過程中。英語標示的糾錯和規范確有相當大的難度，戰略上我們不能操之過急，但在戰術上也得“只爭朝夕”。其實，有些問題若動真格去解決并不難，甚至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但現在的關鍵難點在于責任未全部落實、監管有時尚不到位。比如，什剎海地區“警告”式的“溫馨提示”牌和地安門東大街兩廁所外墻上的“必須戴防毒面具”等標示，筆者是今年二月初首次看到的，但十一月初舊地重游時，這些在北京乃至在全國都可評為“最不靠譜”的中英文公共標示依舊巋然不動。

筆者即將離京半年，期望歸來時，不再見到這兩個頂級笑話。不過按以往經驗，此事也不容樂觀，萬一屆時它們仍拒絕退出，筆者再也不會有任何驚奇，當然也不會灰心喪氣。既然我們決心“規范化”，就肯定會有辦法。至于筆者個人，大不了發揮點愚公的“挖山不止”精神，寫篇“有感之四”伺候。當然，用不著再寫最好，那就更“低碳”了。